那晚常理沒有回家。
直到第二天晚上,他才一臉疲色晃回家里去。
葉華初面色如常,毫無生氣或擔憂的痕跡,和以往一樣殷勤詢問:“你回來啦,吃過飯了嗎。”
她的溫言軟語,今天聽來突然有幾分虛偽。
常理坐在沙發上,沒回答。
葉華初察覺他臉色不虞,走過來坐在他身邊:“你怎麼了?不舒服?”
常理看向她,細細端詳她的臉:“葉華初,我昨晚沒回家。”
葉華初反應了一秒:“爸媽知道了?罵你了?我沒有告訴他們。”
她想了想,“需要我打個電話幫你解釋一下嗎?”
常理靜靜望著她,眼里有一抹恍然,又有些淡淡的不敢置信。許久才笑了笑,起身走進自己房間去。
自那天起,兩人又分房睡了。
常理有些察覺葉華初并不像他想象中那麼鐘情于他,但直到那一刻,他還抱有幻想。
或許是自己的錯覺,或許是葉華初還不懂怎麼去愛一個人。
而葉華初,則相信常理只不過是從對她那“三分鐘熱度”中抽離了出來,大概是外面又有新的誘惑了吧。
這對她來說,像是婚姻中必然會落地的第二只靴子,絲毫不值得驚訝。
直到參加完葉華初的高中同學會,常理的幻想才徹底破滅。
葉華初的高中同學們都發展得不錯,不乏在當地有錢有勢的人士,葉華初本著抓住一切展業機會的心情,好生準備,攜常理翩然到場。
葉華初不喜歡無謂的應酬,但她并不是一個不擅交際的人。她也可以長袖善舞打點好在座每個人,前提是她認為值得。
常理心里有事,話不多,坐在一邊漫不經心地觀察葉華初的一舉一動。
她應酬那些老同學的笑容,話語,和對他展現出來的一切,如此相似。
常理的心,一點點冷卻下來。
他正一邊敷衍他人的寒暄,一邊給自己倒酒,只聽門口傳來隱隱聲浪:“張弛來了,到樓下了。”
“誰?”
“張弛啊,就是那個,‘聾子校草’,后來轉學走了那個。”女同學壓低了聲音,臉上浮現出又惋惜又興奮的神情。
常理下意識看了一眼葉華初,然后微微一怔。
葉華初本來拿著酒在與班長聊天,此刻卻望著門口方向,明顯失了神。
是常理從未見過的神色,恍惚的,慌張的,不可自控的。
門口進來一個男人,身形瘦高,衣著樸素,與眾人一樣年過三十,卻一身掩不住的純良少年氣。他朝大家做手勢打招呼,嘴角一抹溫柔笑意。
張弛看到葉華初,眼底映出驚喜的微光,他走過來,向葉華初打手勢,做口型:“華初,好久不見,你最近好嗎?”
葉華初勉強笑笑,點一點頭,然后近乎慌亂地移開了眼神。
她甚至忘記介紹常理。這是相當失禮的表現。
張弛望她片刻,溫和地笑笑,退坐到一旁去,接著和別人打手語交流。
常理沉默地注視著葉華初,而她,在接下來的時間里,盡管很努力地試圖表現如常,卻還是頻頻失神,明顯地沉默下來。
從同學會回家后,葉華初推說很累,很早就回了房間。
常理一個人坐在客廳里,撥通葉華初繼妹陳輕的電話。
陳輕從小愛玩愛鬧,和這個繼姐夫幾乎比和繼姐熟悉。
“你以前,聽說過你姐喜歡什麼人嗎?”常理語氣平淡,卻少有的認真。
陳輕停頓一下,促狹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:“常理你干嘛,日子過得太好,想找口老陳醋吃吃啊?”
常理笑笑:“沒事,好奇,就問問。”
“問我也白問,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倆小時候是冤家。”陳輕停頓一下,聲音又幸災樂禍起來,“有沒有喜歡的人我是不清楚,不過我記得,她高中時曾經有一次夜不歸宿,據說還是和一個男生哦,哈哈……”
“那男生姓張,張弛,是吧。”常理平靜地打斷她。
“你怎麼知道?!”陳輕大驚。
常理掛斷了電話。仰頭閉上了眼睛。
他再沒有欺騙自己的理由。
7
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暴雨來,狂風大作,吹得陽臺窗戶“哐當”亂響。
那響聲打斷了回憶,也打破了二人之間僵持的氣氛。
常理靠回沙發上,臉上顯出一絲疲憊來:“葉華初,你還沒有回答我,明明不愛我,為什麼還要費盡心思嫁給我呢?”
葉華初張口欲辯,常理擺擺手:“你要是對我的人格還有幾分尊重,就別再拿那些好聽話來哄我。”
葉華初閉上嘴沉默,許久才道:“因為你是我接觸范圍內最好的結婚對象。而我,一向只做最好的選擇。”
常理挑眉,一臉的嘲諷與不解。
“你脾氣好,心軟,人又仗義大氣,莉婭那麼和你鬧,都沒見你翻臉過,你那麼多前女友也對你沒有一句微詞,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應該很安全。”
常理自嘲地哼笑一聲。
“你家里條件好,我爸挑不出毛病。常氏影響力大,對我創業也可以有很大助力。”葉華初猶豫一下,還是決定說下去,“我甚至想過,如果常氏一直興隆,而你對做生意沒興趣,說不定我有機會接手。”
常理已經笑不出來,只剩唇邊一抹冷冷的嘲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