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鬼也發現了,它們獰笑著蜂擁而上。
我急忙提醒:「臻觀師父,后面,鬼。」
眼前白衣僧人冷眸微動,很淡地嗯了聲,卻不躲不避,眼見著鋒利寒齒對準他青色血管,正要咬下去,我連忙拽住他往后退。
「別亂動,跟著我。」他音色沉穩,突然拽住我手腕,往后一拉,掩在身后,又飛快旋身,單手立掌,輕捻佛珠,直迎百鬼。
他的白色僧袍閃出一道微弱白光,將百鬼逼退幾步,可那光閃了閃,又很快消隱下去。
「小和尚還挺狂......」
「嘶,聞著真香啊......」
「剝干凈了吃吧。」
風急雪嘯,將他一身雪袍吹得獵獵作響。
一只淫鬼突然指我:「小殿下,沒見過不穿衣裳的和尚吧,讓你也飽飽眼福啊......」
我惱羞成怒,急急罵過去:「你不要臉。」
淫鬼哈哈大笑:「小殿下,你真的不想看嗎?」
我氣急敗壞:「誰跟你們似的。」
「別理他們......」安撫的聲音,我循聲望過去,他立于原地,斂眸誦經,面色如常,似乎是我幻聽了。
惡鬼愈發作亂,更洶涌的風灌向臻觀,像無數冷刃,劃破雪色僧袍。
他的袖子盡數碎裂。
「咦,小和尚藏了這麼副昂藏身子,好喜歡誒......」
百鬼目光游離在他手臂上,我的目光也不由跟著移過去。
一雙勁臂,線條優美卻不瘦弱,蓬勃肌理蘊著無窮力量般,呼吸亂了。
「呸,你個淫鬼,都死了幾百年了,還這副德性。」
「饞死我了......」
「咦,小殿下,你不是不看嗎?」
我輕嗤一聲,慌忙移開目光。
「人類就是虛偽。」淫鬼拍掌大叫,「繼續,繼續......」
烈風又一鼓作氣集聚在他胸膛前:「啊,好強壯啊......」
一只手伸到他胸前,嘖舌道:「好彈啊......」
「給我咬一口吧,和尚。」
身前的白衣僧人紋絲不動,立如磐石,依舊誦經。
我跟在他身后,并不能瞧見前方情形,只是聽著那淫鬼浪聲浪語,眼前莫名閃過一個凌亂詭異畫面,女人雪腕抵在男人結實強悍的胸膛上,鬢發凌亂,面頰紅似西府海棠,地上紅裙白袍糾纏在一起。
額角一抽抽發疼,忽然聽見很淡的一聲。「破。」
一道金光突然自前方射出,頃刻化為噴薄烈焰,呈騰龍之狀,張兇猛四爪,氣勢磅礴,呼嘯著撲向百鬼。
「啊......」
「疼!疼死我了......」
「快逃......」
哀嚎尖叫聲密集交織,駭人心魄。
空中即刻燃起濃濃黑煙,一些鬼瞬間被烈焰燒成灰燼,很快魂飛魄散,殘余百鬼四處逃竄,慌不擇路,或鉆入地底下,或藏進連綿畫壁中。
巍峨殿宇頃刻轟轟坍塌,臻觀拉著我,往上一躍,停在一處高檐上,燈火全滅,只有茫茫雪色映出光來。
我驚異地望著眼前景象。
「臻觀師父,你這麼厲害,不早說?」我忍不住戳了戳他的手臂。
他轉過身來,我呼吸跟著目光一同微滯。
他半個胸膛無遮掩。
雪白膚,強悍肌理,某點淡粉,似三月櫻......方才那只淫鬼的話突然回蕩。「好想咬一口啊......」
「你沒問。」清冷的聲音打斷我的綺念。
「嗯?嗯......」我抬眸,與他的目光撞在一起,他注視著我,眼眸明澈,并無雜念,我突然面紅耳赤。
我咽了咽口水:「那,臻觀師父,我們走吧?」
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我足踝上:「你的鈴鐺掉了。」
「哦那個,沒用了,不要了。」
他神色瞬間冷了幾分下去,抿著唇,一言不發,只是拉著我一縱,重回地面,又俯身下去,將那串斷開的金鈴鐺撿起來,握在掌心。
百鬼藏在畫壁中,探頭探腦,卻不敢再妄動。
我指了指門的方向,瞥他一眼:「走嗎?臻觀師父。」
他轉過身,沉默著往鬼窟深處走。
「臻觀師父。」我連忙追上他,勾住他的佛珠,「你干嗎還往里面走啊?」
他與我對視片刻,兩指并攏,往寺門方向一劃。
「那是死門。」
望過去,一道金光破開那扇門,底下竟然是懸崖,只要一邁出去就粉身碎骨,我煞白臉:「那怎麼辦?」
他望了我一眼,繼續往前走:「等日出,尋生門。」
他隨意走進一間廢屋,我緊隨其后。
一進屋,他很快解了行囊,重新披上一件白袍,掃了眼四周,開始除蛛網,掃桌椅,鋪床單......他做得一絲不茍。
我困得不行,晃著腿,撐著臉,止不住地打呵欠,問他:「臻觀師父,我們怎麼睡啊?」
他似乎才意識到這個問題,環顧四周,目光落在那張小床上,默了默,道:「貧僧睡隔壁。」他說著,長腿一伸,就要往門外走。
我一下警醒,跳起來,抱住他的腰,攔住:「臻觀師父,你別走啊,我害怕。」
他一根根掰開我手指頭,轉過身來,神色平靜,凝視著我。
「女施主,貧僧就在隔壁,不會有事的。」
困意涌上來,我忍不住打呵欠,紅著眼問他:「臻觀師父很討厭我嗎?」
他目光微動,發了會怔,搖了頭。
「那就別走。這樣好了,你睡床,我不睡,我就坐在你邊上,等你醒,好不好?」他看著我,抿唇不語,我怕他拒絕,連忙舉起三指:「我發誓,我不打擾你,臻觀師父......」我搖了搖他的袖子,「好嘛......」
他那清冷的眉眼終于柔軟了幾分,他輕嘆了聲,語調溫和。
「你睡床,貧僧不走。」
我眉開眼笑,很快爬上床,只是不太放心,怕他走,又翻過身,側睡著,半闔著眼,朦朦朧朧望著他,他站在窗邊,背對著我,身姿有些孤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