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望著我,神色晦暗,低喃了聲:「對不起。」
這......我都不好意思繼續數落下去了。
我抿了抿嘴,算了算了。
「既然我們是在畫里,那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幻的。那少城主,鬼王,阿依姑娘,萬鬼窟,也都是幻象?」
他搖頭,緩聲道:「萬鬼窟、鬼王、少城主、阿依在真實的佛陀城也存在,只是,在真實的佛陀城,鬼王雖重現人世,但還未蘇醒,萬鬼仍被鎮壓,阿依姑娘是我父母收養的孤女,少城主是我。」
我聽錯了?
「等等,你說你是少城主?」我再次確認。
他面無表情點頭。
我懵了:「貴公子你不做?去做和尚?」
他低聲道:「我幼時常受邪祟侵擾,為保平安,父母求弘云法師為我驅邪去病,弘云法師為我占卜,說我二十一歲前需皈依佛門避禍。」
「二十一歲后可還俗?」
我記得他生辰在除夕,下個月,過后他就滿二十一歲了。
他凝視著我,點了點頭。
我有些郁塞,我還以為他退婚是因為他是佛門子弟,原來他能還俗啊。
「那時候,你也沒說過你的身世。」我悶聲道,「臭和尚,你當時干嗎騙我啊?一開始你就沒想跟我成婚吧。」
「對不起。從畫中出來后的那半個月,我忘了很多事,心智有些迷亂,到大婚前一天,師父來了,我才......恢復正常。」他聲音很低。
哦,原來是畫的作用,難怪,一夜之間變了。
我嘆了聲:「算了,都過去了,只是那時候你說了真相,我也不會怪你的,何必把這段記憶抹了。」
如果不是進入這畫境,不僅是我,我身邊的人都不記得有一個叫臻觀的和尚差點跟我成親了,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他把我們的記憶抹了。
他靜了靜,沒辯駁,伸手覆在我眼睛上,聲音發沉。
「小殿下......真相不一定盡如人意......」
我撥開他的手,笑了笑:「算了,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吧。」
「那個阿依姑娘在真實的佛陀城是誰啊?你的未婚妻嗎?」
他抿唇不語。
我搖了搖腿:「青梅竹馬,兩小無猜,挺好的,到時候請我喝杯喜酒。」
他冷聲打斷我:「小殿下,不會有那一天。」
我聳聳肩:「哦,臻觀師父,怎麼誰都不愛啊?」
他默然盯著我。
「好了,我不打聽你的事了,臻觀師父,現在怎麼辦啊,趕緊想辦法出畫啊,下個月就除夕了,我想回家了。」
「去鬼市上找到那幅畫,那是出口。」
「鬼市上賣衣服鞋子嗎?」
「嗯。」
「太好了,我要買衣服鞋子。」
他長眉微蹙,將我身上的狐裘裹緊,手臂收緊:「還冷嗎?」
「不是......我這樣怎麼見人啊,總不能讓你一直這樣抱著我吧,我還得去找顧景然,帶他一起走呢。」
他停住腳步,抿著唇,看了我一眼,神色微冷。
我后頸莫名有些發涼:「干嗎?你跟顧景然有仇嗎?」
他答非所問:「小殿下,會嫁給他嗎?」
「這跟臻觀師父沒關系。」
他沉默不語。
13
進入鬼市,我仿佛回到在晉都橫著走路的日子了。
那些鬼販子一見到臻觀,狗腿得要命。
「王想要什麼?」
「她的衣服,鞋子。」
「得嘞。」
眨眼,我一身錦衣繡襖,堆金積玉,繡鞋上還墜了碩大夜明珠,走起路來,從上至下渾身閃光。
鬼販子們垂手立在兩旁,輪流著,滔滔不絕夸贊我的美色。
「鬼后如此美貌,當真是,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啊」
「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!」有幾個鬼配合著,感動得哭出聲。
其余鬼見狀,趕緊點頭附和,有幾個夸張得把頭甩掉了......
我扶了扶發上沉重的金步搖,矜持地捂嘴笑:「謬贊謬贊。」掉頭問臻觀,「漂亮嗎?」
他那張白玉顏被我一身的珠玉映得光華淺浮。
「嗯。」他一邊應聲,一邊抬起手,遮在眼邊。
怕是無法直視我如此盛貌,果然人靠衣裝佛靠金裝。
心情大好,我脫口而出:「賞,個個有賞。」
鬼販子們歡天喜地,我也興高采烈,哼著小曲,拉著臻觀去找顧景然。
臻觀的聲音變得很溫柔:「小殿下,很高興嗎?」
「高興啊,哈哈哈哈,」我在他面前轉圈圈,「你看我這一身多漂亮。你別說,這些鬼眼光還挺好......瞧這一身珠光寶氣的,在晉都也是頭一份啊。」
他凝視著我,唇邊很難得浮起一抹笑意。
我撫著下頜,打量他:「其實,臻觀師父是不是也該換一身,你這一身,紅是夠紅,就是不夠閃亮,要不讓他們給你整條金鏈子?」
他唇邊笑意收斂,輕咳了聲:「不是要找顧景然嗎?」
對哦,正經事沒干呢。
結果在花樓找到顧景然,這家伙正在跟姑娘們在劃拳喝酒。
我上前就把他拽走,他喝得醉醺醺,倚在我身上,上下打量我:「梔梔啊,你這什麼眼神,一身金閃閃,紅通通的,跟紅包似的,你這打小審美就不行......」
放屁,我狠狠給了他一個爆栗。
「誒誒,還不讓說了,誒,你這是要帶著我上哪去啊?沒喝夠呢我還......」
我搭住他手臂,攙到肩上來,罵他,
「喝什麼喝,你進鬼窟了,你知道嗎?」
「什麼鬼窟,這是溫柔鄉,姑娘們都可溫柔了。」
「是是是,姑娘溫柔,就怕你沒命享。
」
唉,要不是看在大家是發小的分上,真不想理他這個敗家子。
剛下樓,候著的臻觀就走上來,他神色微冷,直接把顧景然拽過去:「我扶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