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著我和身后的學長,眼睛里是清晰可見的絕望和痛楚。
這樣的眼神,從前看著他和羅嬌在一起時,大概在我眼中出現了無數次,可是都被自尊鑄成的沉默掩蓋了。
在喜歡他這件事上,我已經夠沒尊嚴的了,不能再把自己的最后一絲體面也雙手奉上。
我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來,然后安撫地拍拍他的手,寬容地說:
「江言,你自由了。」
江言抿著嘴唇,艱澀地搖了搖頭。
學長輕松地說:「唐敏,我們走吧。」
「有些今晚不方便帶走的東西,周末我再找搬家公司過來搬。」
我強迫自己忽視江言難看的神色,把話講明白,轉身跟著學長往外走。
江言一路追到電梯口,用幾近哀求的口吻說:「小敏,你等等,我們再談談——」
「沒什麼好談的。」
學長忽然轉過身,一手撐著墻壁,把我護在身后,微笑地看向江言:
「你和唐敏已經分手了,好聚好散吧。」
江言的目光一頓,看向學長時,忽然多了幾分利刃出鞘般的冷冽和鋒銳。
他冷冷地問:「你是誰?」
學長依舊笑得溫和且從容:「我是唐敏的學長,我叫林深。」
江言發沉的眼神轉向我:「你和他在一起了?」
我垂下眼睛,片刻后又抬起,靜靜地看著他:
「江言,我們好歹在一起三年,不要把我想象的和你一樣齷齪。」
這句話說完,他眼底的最后一絲光也熄滅下去。
我沒再說話,跟著林深一起走進了電梯。
作為大我三屆的學長,林深的性格很是成熟穩重。
他什麼都沒問,只是開車把我送到了他朋友空置的房子里,又很體貼地跟我告別:
「不早了,你先休息吧。有什麼需要幫忙的,隨時打電話給我。」
謝過林深,我簡單洗了個澡就躺在床上,卻毫無睡意。
離開江言,我發現自己的心情竟然意外地平靜。
或許在更早之前,發現他發微信時會刻意避開我的目光,或者明白他一直在等羅嬌回頭之后,我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。
第二天早上,我照常去公司上班,卻被江言堵在園區門口。
行色匆匆的路人投來好奇的目光,我沉默片刻,還是主動扣住他的手腕,把江言拉到了一旁的樹下。
「江言,你到底想怎麼樣呢?」我皺著眉頭看向他,「馬上到九點,我該上班了。」
「我不想和你分手。」他反手牢牢抓住我,覆蓋在我手背的指尖一片冰涼,眼神格外固執,「至少你要聽我解釋……我和羅嬌是清白的。」
我有一瞬間的晃神。
跟江言在一起的時候,不管什麼季節,他的手總是一片冰涼。
之前我還催他去看過中醫,據說是什麼寒氣入體,需要針灸調理。
江言死活不肯,我只好作罷。
冬天冷,他總是追著把手塞進我口袋,甚至從衣服下擺伸進去,貼著我的腰。
有時候瞪他,他就會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,委屈地說冷。
我總是會妥協。
這些過去我自以為溫馨甜蜜的細節,在戀愛的真相被赤裸裸揭開后,都變成了刺向我的利刃。
因為這一刻,我忽然想起來。
大概是五年前的一個冬天,我出門打工,在學校附近的商業街偶遇江言和羅嬌。
那天是圣誕節,上海也飄著小雪。
江言把凍得通紅的指尖貼到羅嬌臉上,立刻被她用力拍掉。
他站在原地,微微愣了一下,卻又很快嘆息著攬上她的肩膀:「好吧,我也舍不得你凍著。」
這大概就是真愛和將就的區別吧。
從記憶中回過神,我扯著唇角淡淡笑了一下:
「好,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,但我真的要上班了——江言,我和你們不一樣,我要靠工作養活自己的。」
5
我們畢業那年,江言爸爸的公司出了點問題,資金鏈斷裂,瀕臨破產。
羅嬌很果斷地提了分手:
「江言,不是我不喜歡你,而是你爸破產后,我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,你明白嗎?」
她走得很干脆利落,江言喝得半醉,給我打電話說他餓了。
我順手披了件外套,像以前很多次那樣買了宵夜送到他樓下,然后就被他低頭吻住。
后來,江言的爸爸四處拉融資,又用盡人脈累積接了兩個新的大型項目,硬生生撐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時光。
再然后,江言順理成章進了他爸的公司,開始著手處理一些項目。
江言的工作能力很出色,他爸也說過,等江言結婚后,就逐漸把公司交給他管理。
如今的江言,大概終于能配得上羅嬌了吧?
江言嘴唇微微顫抖著,像是要說什麼,可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出來,只是頹然地垂下了手。
「唐敏。」
林深溫和的聲音忽然在身后響起,下一秒,他走到我身邊,很自然地攬住我肩膀:
「該進去了,我給你帶了早飯。」
我沒再看江言受傷的眼神,頭也不回地進了公司園區。
拐過第一個路口,林深立刻松開了我的肩膀:
「好了,沒有占你便宜的意思,只是權宜之計。
不過唐敏,以后我可以開車送你上班的。我住的小區,離你只有 300 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