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等到路學康,他開口就是要錢。
我又給了。
他數著錢笑,全然不問我的錢是哪里來的,也不覺得拿別人的錢有何不妥。
在他眼里,貫徹著我們家「女人賺錢就是給男人花的」準則。
似乎這樣就是天經地義。
最后一次,我給了他一大筆錢。
是他和父母這輩子都不可能見過的數字。
然后,我買了當天的火車票,回到南方。
回去后沒過多久,我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。
我沒有意外。
在我離開前,我托人把我的聯系方式故意透露給了她。
她在電話里大哭:「小珂,你還有沒有錢啊?你弟弟賭錢輸了好多,被要債的人帶走了,說要打斷他的腿啊!」
時隔兩年聽到她的聲音,我只覺得陌生。
笑笑:「您哪位?」
「我是你媽啊!」她泣不成聲,「你爸把所有錢都拿出來了還是不夠,學康走之前讓我聯系你,說你現在有錢了……」
「沒錯,我是有錢了。」我繼續笑,「可是跟你們有什麼關系?」
「我是你媽!那是你親弟弟!」
「噢。」我不冷不淡,「原來你們還記得啊?不過不好意思,他做的事讓他自己承擔,跟我沒半點關系。我給你們出個主意,把家里的東西都賣了,尤其是那臺電腦,錢說不定就夠了。」
「你……」
「沒什麼事我掛了,祝你生活愉快。」
掛斷電話,我直接把電話線拔了。
如今的場景,不過都是前世重演。
只不過我的干涉,讓它提前了幾年罷了。
他們的寶貝兒子,就讓他們自己想辦法,我絕不可能再幫襯一分一毫。
砸鍋賣鐵也好,散盡家財也罷。
那都是他們的人生了。
19
年底,楚達依言準備了一場海邊婚禮。
來賓不多,但每個人都帶來了真誠的祝福。
這是場沒有父母的婚禮,卻充滿了離經叛道的浪漫。
漫天的彩帶和氣球中,楚達虔誠地落下一吻。
「我起誓,我會讓你永遠幸福。」
20
二十五歲,我再次回到故鄉。
此時楚達已經拿到融資,乘上了時代的順風車,線上商城做得風生水起。
同時,他為老家學校捐贈了不少東西,成了當地的名人。
所以我回去后,教育局局長帶人盛情歡迎了我。
晚上,局長要請客,我沒有推脫,并點名要邀請母校校長和學校里剛入職的老師慶小茹。
并笑道:「那是我的表妹。」
局長大概以為我想敘舊,邀請時并沒有告訴他們我的到來,準備給他們一個驚喜。
結果確實是「驚喜」。
多年不見,校長似乎已經不記得我了,慶小茹卻在進門一瞬間就愣在原地。
局長還笑呵呵地問:「是不是看到表姐太驚訝了?」
慶小茹這才慌張地入座,臉色慘白。
酒桌上,我笑著與其他來客推杯換盞,講這些年在南方的見聞,講我們多年來的創業經歷。
大概是以為我已經不再計較過往,酒過三巡,慶小茹逐漸放松,偶爾也會插上幾句話。
但不管是對局長還是校長,都帶著令人厭惡的諂媚。
我輕抿一口,放下酒杯。
「我忽然想起上學時的一件趣事。」
局長一聽來了興致:「說來聽聽。」
我面帶微笑:「我高三時,被逼著退了學。」
話音剛落,全場鴉雀無聲。
校長之前大概以為我是哪屆的成功校友,沒想到我高中都沒畢業,臉色瞬間變了。
局長大概也沒想到我會說這種「不合時宜」
的話,但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問:「那是……怎麼回事?」
我繼續笑:「這位慶老師,也就是我的表妹,很聰明,跟其他同學一起推測我是小偷,送到咱們這位校長面前……」
所有人臉色都變了。
尷尬的、好奇的、幸災樂禍的……
我繼續說:「校長更聰明,沒調查就能認定我是小偷,揚言要把我拉到警察局。還好慶老師替我求情,校長也做出讓步,說只要我退學,就不再追究。」
說完這些,沒一個人接話。
我看著面前這些神色各異的人,笑笑:「就是一件陳年舊事,大家別放在心上,繼續吃。」
幾人附和,飯局這才進行下去。
吃完飯,局長單獨叫住我:「您這件事兒,我之前不知道……您放心,我一定好好查這兩個人,如果還有類似的事兒,一定從重處理,以后晉升什麼的,想都別想。」
我笑了:「您這話言重了,我沒這個意思。」
寒暄一陣后,我離開了。
我不知道這件事局長具體是怎麼處理的。
總之很快,慶小茹就失去了工作。沒多久,母校的官方簡介中,校長也換了人。
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現實,想報復那些用特權打壓過你的人,只能擁有更高的特權。
臨走前,我回「家」看了一眼。
發現防盜門換了,里面住進了陌生一家。
或許是為了還債賣了房子,又或許是為了躲避追債的人。
總之,他們消失了。
我忽然覺得心底一陣暢快,曾經受到的折磨、前世遭受的壓榨、絕望昏暗的回憶、茫然無措的未來。
在這一刻,終于得到解脫。
21
回到南方的當夜。
楚達出差回來,西裝革履,早已不是當年廠里那個叼著煙流里流氣的青年。
小別重逢,他外套都沒脫,一把將我抱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