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我過來,不過是為了弄清楚為什麼我和那封郵件有沒有關系。
韓路說完這些,重新問了我一句,“為什麼8月26號,你會出現在林成蹊家里?”
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,“去看望我的老師。”
“他對你做過這種事,你不恨他麼?”
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,我曾經確實是林成蹊目標中的一個。
他的大部分目的,都得逞了。
可我,確實不恨他。
韓路不明白,我也不明白。
按道理來說,我應該是恨他的,當我回想起那些骯臟的過去,那些漆黑狹小的空間,我都無比惡心。
可我對始作俑者毫無感覺,哪怕一點點的恨和討厭都沒有。
和那些扭曲的記憶交織在一起的,還有林成蹊上課時微笑的臉。
他站在講臺上,陽光從門窗里透進來,斜斜的打在他身上。
他笑的很慈祥,像極了一位長輩。
他說,“時安你真聰明,將來可以嘗試去做翻譯”。
他在人聲鼎沸的課堂上,捏著我的卷子跟所有人說,“時安就是一個標準,隨便拎一篇閱讀理解,她都會翻譯。”
這些記憶像是同根同生,永永遠遠的交織在一起。
我無法抽離開來,不知道是該憎惡他,還是該感激他。
我如實告訴韓路,“我對他,沒有任何感覺。”
韓路像是沒有料到我會這麼回答,他的表情凝滯了。
也許做警察的這些年,他曾見過無數次如我這般的案子。
或許從未有人告訴過他,她對加害人沒有任何感覺。
但他很快找到了新的突破口,“既然沒有任何感覺,那你為什麼還要去看望他?根據我們收集到的信息,你每年都會去他家里看望他。
”
我緊緊握住手里的杯子,笑的慘白,“只有去看望他,我才會覺得自己還活著。”
3.
回到寢室的時候,飛羽和柳煙她們剛好在討論第二篇爆料貼。
雖然李益被控制了起來,但包涵重要信息的第二篇帖子已經經由他手,上傳了網絡。
人們從不關心爆料的人是誰,只關心被爆料的人是誰,她到底發生了什麼。
柳煙拿著手機,翻來覆去的看那條帖子。
微信群里啪啪甩過來好幾個鏈接,她皺著眉頭,難掩好奇,“安安,你能看出來這是誰麼?”
我拿杯子的手頓住了,半晌搖搖頭,“看不出來。”
從公安局出來的時候,我腦子昏沉,卻還是不忘叮囑韓路,“我沒有報案,也不希望別人知道視頻里的人是我,如果有需要配合的地方,盡管打電話給我,但千萬,不要去找我。”
韓路神色淡然,他說,“好好休息,我們還會再見面的。”
柳煙和飛羽拿著手機看了好久,還是看不出照片里的女生到底長什麼樣子。
李益的照片選的很巧妙,他把林成蹊的臉暴露出來,而女生的臉始終被林成蹊擋著。
除了親歷這個事件的我本人,大概沒有人可以憑借這張照片就猜出來,這個被老師控制在墻邊的人是誰。
柳煙還在試圖掙扎,飛羽已經放棄了努力。
她嘆了一口氣,勸到,“其實,看不清那個女生的臉是好事,要不然這種事傳出去,一定會有人對她指指點點,她是受害者,不應該被輿論所影響。”
柳煙的視線從手機上轉移,她看了看飛羽,同樣嘆氣,“是啊,只要這個男的可以被抓起來就行。
”
我靠在椅背上,靜靜聽她們討論。
“所以為什麼警方還沒有定他的罪啊?這很難麼?”
我看她們一眼,遲疑道,“可能沒有證據?”
柳煙情緒激動的恨不得跳到天花板,她指著手機屏幕里被放大再放大的照片,表情憤怒,“怎麼可能,網上都有這麼多照片了,怎麼可能沒有證據?”
飛羽還在翻手機,翻著翻著,她說,“好像是因為證據不夠。”
?
我和柳煙兩臉迷惑。
“現在好像沒有能證明性侵的證據。”飛羽咳了咳,繼續說,“就是證明真的發生了關系的證據。”
一時間,我不知道該說點什麼,這麼多年過去了,去哪里找所謂發生性侵的證據?
即使我站出來做人證,說當初就是有這麼一回事。
林成蹊也可以為自己辯護,說沒有,只是猥褻,沒有性侵。
我們兩個人,難道要站在法庭上,吵的面紅耳赤,才算罷休麼?
我低頭,笑的有點苦澀。
有沒有發生關系,很重要麼?
也許吧。
對韓路來說,這是量刑的影響因素;對于看客來說,這是八卦的勁爆點;而對于我來說,它其實并不重要。
韓路想要查清案件伸張正義;看客想要一窺究竟滿足自己;那我呢?我到底想要什麼?
我捏著小指骨,來回揉搓。
人人都有理,卻也人人都有失偏頗。
微微仰頭,燈管里的燈均勻的灑下,這間屋子仍有暗的地方,但我揚起的眼睛里,已有星光散落。
我偏頭看向飛羽,“飛羽,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?”
飛羽舉舉手機,“網上說的啊,我把帖子發給你們。”
微信的提示音響起,是飛羽。
我點進那條帖子,上下滑動。
已經不知道是參與進來的第幾家營銷號,他分析說,警方遲遲不公布案件結果,一定是案件還沒有查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