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到天氣不好的時候,他還會找各種理由給我放假,辦公桌的第一層抽屜里,永遠擺的是藥和暖水袋。
楚深澤對我的關心,超出了正常的上下級關系。
這一點我一直清楚。
但我不敢回應。
有自己身體的原因,也怕他知道我那些不堪的過去。
現在一切了然,楚深澤甚至比我自己都了解,那些不堪的,以及燦爛的過往,他都知道。
但義無反顧地選擇與我同進同退。
眼角的淚水控制不住地落下,多年來壓抑的委屈終于找到宣泄口,我哭到無法喘息。
恨是不會催生眼淚的。
哪怕當年被從樓上推下來,傷筋斷骨的疼痛,還有一眾的哄笑,都沒讓我哭過一回。
但在愛意面前,人會放下所有心防。
短短的幾天,我在楚深澤面前的眼淚像是沒有斷過。
他將我按進懷里,一下一下撫著我的頭發,輕聲安慰:
「會好的,都會好的。」
是的,會好的。
現在的我,無比相信。
電話鈴聲煞風景地響起,是薛柔。
我按下接聽鍵,不掩飾自己濃重的鼻音。
薛柔聽到我的聲音,微微一愣,隨即心情大好:「林繁繁,又被罵哭了?」
「有什麼事,快說。」我淡淡開口。
「當然是想見你啦,你給我的東西還不夠。」
14
薛柔顯然并沒有過得很好。
眼下烏青一片,臉色泛著不健康的蠟黃。
但她精神似乎不錯,因為可以繼續諷刺我而感到亢奮。
我忽略掉她挑釁的話,清了清嗓子。
「這個戰略合作項目剛剛啟動,我還沒來得及寫方案,不算交接遺漏。這一點,哪怕你去問張副總,他也會認可的。
」
「那你就幫我寫唄,反正你現在停職了,也沒事情做。」薛柔歪著腦袋,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。
我氣得想笑。
「你的工作憑什麼要我來做?再怎麼說,我在公司里也算個老人,你就不怕我去告訴張副總?」
薛柔吸了口奶茶,不緊不慢地開口:「當然不怕,反而,怕的應該是你。
「林繁繁,多虧你的提醒,我才想起來,你爸當年的視頻我還存著呢。
「現在的網絡可比以前發達多了。你說,如果我發到網上,全國人民都會知道,你是流氓的女兒了吧。」
我騰地站起來。
凳子被帶倒,在安靜的店里發出哐當巨響。
雖然這些都在計劃之內,但當薛柔恬不知恥地提起我爸,我心中還是止不住地涌起怒火。
「明天給你。」我抓起包離開。
「做得認真一點哦。」背后,薛柔閑閑出聲。
方案其實早就準備好了,但我又專門謄抄了一遍。
楚深澤見我專門戴上 N95 口罩,手上還戴著橡膠手套,湊過來,笑得意味深長:
「呦呵,看來這次的材料有問題啊。」
我揮揮手趕他離開。
「當然有問題,有很多問題。但我打賭,薛柔那個蠢貨一個都發現不了。」
現在,在楚深澤面前,我已經不再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堪,將一切都呈現給他。
他的反應依然出乎我的意料。
沒有驚慌和鄙夷,反倒心疼我壓在心底多年的委屈。
楚深澤也拿起一只口罩戴上:「哥幫你一起。」
15
餐廳。
拿給薛柔的方案有厚厚一沓。
數據翔實,圖表清晰,文字簡練。
她一頁一頁地翻看,滿意地勾起唇角:「林繁繁,你現在終于學乖了。
」
我慢吞吞地吃著飯,不打算回應。
薛柔搖搖頭,像勝利者一樣,做出一副感慨的樣子:
「如果你當年能這麼乖、這麼懂事,我估計也不會對你下死手。
「可惜那時候你不夠靈活變通,不幫我寫作業,也不幫我作弊,自己還總考那麼高分,害我被我爸打。」
施暴者即便再故作可憐地解釋,也無法掩蓋自己動機是出于自私。
我懶得爭辯,只垂眸安靜地盯著薛柔的臉。
兩天不見,她更憔悴了。
眼中的紅血絲比之前更明顯。
「薛柔,你是不是見到我爸了?」我隨意地問。
她原本夾了一棵菜,但筷子一僵,菜重新落入盤子中,油花四濺。
良久,突然嗬嗬地笑起來。
「林繁繁,你這樣裝神弄鬼有什麼意義?還是說你被網友們罵傻了?」
說辭顯然早有準備,但身體的反應卻是如臨大敵。
我抿起唇輕笑。
走過去,坐在薛柔身邊,伸手撫了撫她僵直的背。
「沒什麼,我爸說他見過你了,還給你留了個小禮物。」
回到家,我給江嶼打了個電話。
用自己的手機打過去,他一直不接,換了楚深澤的號碼才打通。
「放心,我不是來跟你求復合的。」第一句話,我就幫他打消了顧慮。
「我是想問一下,你收拾東西的時候,有沒有看到一塊銀質的老式懷表?
「老物件不值什麼錢,但很神奇的是它能安神,隨身帶著,或者放在枕頭下,比藥都管用。
「最近怎麼都找不到了,我失眠越來越嚴重,想問問你有沒有看到。」
江嶼當然說沒有。
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電話。
心虛到這種份上,讓人只覺得可笑。
我把手機還給楚深澤,大大地伸了個懶腰。
一切,都按計劃進行著。
似乎比預想中還要順利。
但楚深澤并不伸手接,幽幽怨怨地盯著我看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