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緩緩轉過頭,聲音虛弱無力。
「什、什麼意思?你別亂說,這是我男朋友給我的。」
我指了指她的掌心:「不信,你可以打開懷表的背面。」
薛柔額頭滲出薄薄的汗,手指僵硬又急切地摳開。
只看了一眼,啊的一聲慘叫,把懷表扔了出去。
那里面,裝了一張小小的照片,我們的全家福。
薛柔控制不住地尖叫起來,喉嚨里發出模糊的音節,渾身戰栗地往桌子下躲。
倏然間,又低低地笑起來。
「不會的,他都死了還怎麼來報復我,我不怕的,他死了我就不怕了……」
薛柔,瘋了。
20
一張照片、一只懷表,還有鋪天蓋地的言論,能逼瘋一個人嗎?
當然還不止。
我一開始交接給薛柔的材料,字面上并沒有什麼問題。
但紙張被我灑了一些干擾神經的藥物。
不多,查也查不出來,但能讓她神經緊繃,入睡困難。
最后那份方案上,我放的藥物更多,因為料想她不敢拿出來,只會在家里偷偷地看。
那些紙上藥物的劑量,足夠讓她像我一樣,晚上時不時被噩夢驚醒。
同樣的藥,懷表里也有。
看著薛柔睡眠越來越差,那麼愛她的江嶼,聽我說起懷表「神奇」的安神作用,想必會急不可耐地拿給女友帶在身邊。
我賭對了一切。
其實,一邊做著這些事,我一邊在心底唾棄著自己。
我媽總提醒我不要被壞人摧毀,但每每這時,我都能真切地感受到,我里里外外都被毀掉了。
我厭惡我自己。
午夜夢回,楚深澤卻擁著我,在我耳邊一遍一遍說,不是的。
真正讓薛柔發瘋的,是她內心的恐懼,是她手上沾染的鮮血。
薛柔口齒不清地咒罵我,撲過來想撕扯我的衣服。
這次,同事們擋在了我身前,義正詞嚴:。
「惡毒的瘋子,趕緊去死吧!」
董事長親自挽留我和楚深澤,但我們都拒絕了。
倒不是說有多怨恨公司。
只是,事情結束了。
這座城市、這家公司,是我專門選的。
城市是薛柔生活的地方,公司是她所在行業的頂尖。
她大張旗鼓地想要第二次毀掉我,拿我當投名狀來獲得事業機會。
卻不知道,我謀劃已久,求之不得。
新一輪的網暴還在繼續,諷刺過我的人、當年參與霸凌的同學,都沒有逃脫。
但我已經懶得再去看了。
沒有正義,只有狂歡,誰都可能是下一個。
對于江嶼,我報了警。
除了懷表之外,他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,還順走了我不少東西。
林林總總加起來,夠得上立案金額。
當時他以為我這輩子完了,沒有精力去追究。
可惜峰回路轉,如今他苦苦哀求,說要給我補償。
但我所做的一切,就是在給自己補償啊,不然為什麼選擇在他考公的公示階段報案呢?
見我不肯撤銷,他罵罵咧咧地咒罵我惡毒。
我失笑。
「不然呢?你指望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人以德報怨嗎?那我何以報德?」
對于薛柔,其實我還留了一招王炸。
本來不打算甩出來,但有人先我一步在網上發布。
她的私密視頻。
社會性死亡,比任何審判都要恐怖。
熱度再起,網友們驚呼瓜多到吃不完了。
那個幫她 P 圖做視頻的人,常年都在敲詐她,黑進她電腦攝像頭,錄下了很多視頻。
薛柔看到我爸那個清晰版的視頻后,一氣之下跟他撕了起來。
卻不曾想,與虎謀皮,終將被反噬。
讓我意外的是,我還收到了一封特殊的感謝信。
薛柔后媽還有個兒子,他聯系到我,說謝謝我多年后能澄清一切。
但我沒有接受。
「我澄清是為了我家人,為了我自己。你媽媽的那份,應該你去做。
「當年,你沒有站出來,甚至我們同在一中你都沒有為我說過話,今天,你也不要用這個感謝去減輕自己的負罪感。
「你該做的沒有做到,別太輕易放過自己。」
21
塵埃落定。
我收拾好心情,跟楚深澤回去看我媽。
她現在一個人在農村,生活閑適,種種菜養養雞,過得很舒服。
像個一生都順順利利沒有煩惱的老太太。
誰都想不到,當年我家陷入絕望時,是她堅強地給了我們鼓勵,成為我們的支撐。
「媽。」我撲過去,把頭埋在她懷里。
她笑呵呵地摟住我,慈愛地在我背上輕撫。
回到家,她拿出一個嶄新的鉤織包,最邊上照例繡了個黃燦燦的太陽。
沒有問為什麼我沒有背之前的包。
這是多年來她給我的提醒,也是給我的祝福。
希望無論任何時候,我都不會在黑暗中屈服。
以前,每每看到這個繡花,我都覺得心虛。
但這次,我開心地親吻上去。
心里亮亮堂堂,不再懼怕陽光的審視。
本來我還在猶豫該怎麼介紹楚深澤,沒想到兩個人竟然很熟識的樣子。
「媽,你怎麼認識我上司的?」我問。
我媽愣了愣:「上司?小楚不是你男朋友嗎?」
破案了。
原來楚深澤之前偷偷聯系過我媽。
當時我正處在輿論的旋渦中,我以為我媽住在農村,年紀也大了,應該不了解網上的這些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