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12
晚上睡覺的時候,嚴峋找人把我的小榻給撤了,我抱著枕頭,可憐巴巴站在屏風外,那頭嚴峋都已經寬衣就寢了。
見半天沒有反應,我輕手輕腳爬上床,躺在了嚴峋旁邊。
近了才發現,這人身上有股淡淡的松木香,聞著還挺舒服,我又挨過去嗅了嗅,不料本該已經睡著的嚴峋卻突然睜開雙眼。
四目相對的一瞬間,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,耳根開始發燙。
「你身上,好香啊……」
我結結巴巴說完這句,立馬縮了縮脖子,與他隔開距離。
誰知下一刻他卻湊了上來,清新淡雅的松香鉆入鼻子里,連著我的心也跟著顫了兩顫。
「是嗎?夫人再仔細聞聞。」
一只手攬上我的腰,原本隔著半寸的距離變得嚴絲合縫。
我聽話地把頭挪過去,貼著他再次聞了聞,沿著高挺的鼻梁一路往下,堪堪與他鼻峰相貼,嘴唇相碰。
他輕聲呢喃著我的名字。
「菁菁,我終于娶到你了。」
13
我又一次做了那個夢。
夢里是人頭涌動的行刑法場,我爹穿著囚服,戴著一身沉重的鎖銬,跪在中間。
堂上頭戴高帽的年輕御史一聲令下,長刀落地,伴隨著鮮血淋漓的頭顱。
這次我終于看清楚了,那滾落在地的頭顱是我爹的。
而那發號施令的冷面御史,正是我的夫君,嚴峋。
自打兩年前落水生了場大病開始,我就會經常做這個噩夢,夢中的景象時而模糊,時而清晰,但唯一不變的,就是我爹被斬首于眾的結局。
我開始留意我爹的動向,甚至以各種方式阻撓他的計劃。
可這個夢最近卻越發清晰,真實得仿佛就要發生在明天。
14
我從夢中驚醒,已經是一身冷汗。
嚴峋昨晚將我折騰了半宿,此時雙目緊閉,早已沉沉睡去。
上天真是給我開了個莫大的玩笑,本以為借著嚴峋,會讓我爹多一線生機,卻沒想到他才是將我爹送上斷頭臺的罪魁禍首。
我摸出枕頭下藏著的發簪握在手心,顫抖著抵上嚴峋的咽喉。
殺了他,我爹才能活。
15
窗外透進的斑駁月色里,嚴峋那纖長似羽的睫毛微微顫了顫,像是馬上就要醒來。
我慌忙將發簪藏回枕頭底下,卻不小心劃傷了自己的手指。
我暗罵一聲,轉頭就見嚴峋睜著眼直勾勾盯著我,眼底似乎還有將醒未醒的迷惘,不曉得方才那一幕他看到了多少。
我就勢鉆進他懷里,聽著心口處傳來沉穩有力的心跳。
嚴峋沒說話,像是沒完全睡醒,長臂一伸將我裹了個嚴實,再一次閉上眼睛。
16
第二天,我是被管事嬤嬤的驚呼聲吵醒的。
管事嬤嬤姓徐,據說從小看著嚴峋長大,在家中頗有地位,此刻正逮著嚴峋就是一通數落。
「我說大人,不是老奴說你,前兩天就見夫人臉色不對勁,今兒個又弄得床上身上都是血,夫人身嬌體弱,哪能經得起你這般折騰?!」
我揉了揉手指的傷口,默默拿被子蒙住了臉。
昨晚嚴峋確實挺能折騰的,被訓上兩句,他也不冤枉。
想到昨夜的噩夢,驚懼又一次涌上心頭,我下意識握緊拳頭,呼吸起伏間,被子從頭頂被掀開,溫熱的掌心覆上我的手背。
有人緩慢地,一根一根地將我緊攏的手指撥開,我這才發現自己掌心已是血紅一片。
嚴峋緊擰著眉頭,動作輕柔地替我擦拭裂開的傷口,良久抬頭望向我,「是不是做噩夢了?」
對方眼底的情意太過厚重,讓我不知所措,索性閉上眼睛,別過了頭。
「你出去。」
17
那天以后,嚴峋對我的態度就開始轉變,每日不管公務多忙,都會在府中陪我用膳,晚上沒有經過我的允許,他也就乖乖地抱著鋪蓋去睡書房。
在這期間,京中還發生了一件大事。
準確地說,是皇宮里發生了一件大事。
皇帝失散多年的五皇子,捧著信物回來認祖歸宗了。
傳說這位五皇子,生母曾是位番國送來和親的公主,入宮不過兩年,便為皇帝誕下五皇子,后來戰禍又起,她的族人違背盟約挑起戰端,使得兩國百姓生靈涂炭。
百官聯名上奏,請求處死公主以平民憤,公主不知從哪得到了消息,竟帶著五皇子連夜潛逃出宮,被搜捕的禁軍發現后死于亂箭之下,年僅七歲的五皇子卻不知所蹤。
沒想到這位流落民間的皇子蟄伏多年,竟在皇帝垂垂老矣,太子勢頭正盛的節骨眼上,捧著公主的信物回來了。
更讓我沒想到的是,這位五皇子,我居然還認識。
18
太子生辰,大擺筵席,一眾官員攜家眷前往。
我挽著嚴峋的胳膊下了馬車,望著眼前面容清雅,對我溫潤而笑的男人,心中五味雜陳。
攥緊了嚴峋這根繩,是不是就意味著,也還會有那麼一點改變結局的可能?
一進太子府,嚴峋就被幾個同僚拉住了,我爹與太子素來交好,我幼時也來過幾回太子府。
正四處閑逛,冷不防聽見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