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這倒是我沒聽過的新詞,我反問她:「什麼伴生花?」
經過老君解釋,我才知道,原來蒼黎和歲搖還有那麼深的羈絆。
他是天地誕生初始就存在的第一塊天石,她是天石旁邊相伴而生的神花。
魔氣浩蕩,人間生靈涂炭之時,天石和神花受天道祝愿成神,擔負起除魔護道的責任。
他們倆,在我出現之前就相伴了上千萬年。
我是他們中間多余的那個。
是歲搖跌落魔界失去行蹤的一百年里,蒼黎隨手逗弄的一個樂子。
我應該難過的,可我的心情,從醒來開始就很平靜。
「老君,我好像,已經不會再為蒼黎的事牽動了。」
老君點了點我的額頭,恨恨道:「笨蛋,你那顆道心是你感知七情六欲的媒介,如今你和世間其他草木一樣,變得無心無情了。」
她偏頭看看我,接著說:「你試著想象一下我被魔族攻擊,七竅流血后慘死的場景,你有什麼感覺?」
我想象了一下,誠實回答:「沒什麼感覺,死就死吧。」
老君哀嘆一聲,「嗚嗚嗚,我的小天使終究是過去式了。」
6
出得殿外,天兵天將來來往往,熱鬧得很。
門口那棵,因為我覺得好看,蒼黎費了很多心神從蓬萊移植而來的扶桑樹上,掛了熟悉的紅色鮫紗。
我想起有一次,蒼黎帶我去南海游玩。
海邊有一戶人家正在舉辦婚禮,新郎新娘穿著大紅衣袍,好看極了。
我們在海中造訪了鮫人一族,鮫人的宮中有層層疊疊的鮫紗做裝飾。
流光溢彩,美輪美奐。
我拉著蒼黎的手,美滋滋地說:「以后我們成親,我要紅色的鮫紗作嫁衣,好不好?」
蒼黎笑而不語。
跟在我們身后的鮫人族長撲哧一聲笑了,「神女有所不知,鮫紗天生珠白,無法染上其他顏色。」
看我有些失望的樣子,蒼黎止住鮫人族長的話頭,捏了捏我的手,「你想要那就會有,鮫紗上色我有辦法。」
他真的有辦法,沒過多久,就送了我一塊紅色鮫紗做的披肩,被我藏在床柜深處,舍不得穿。
現在,被我視作難得稀寶的紅色鮫紗,掛滿了整個天宮。
一派喜氣洋洋的場景。
老君說:「蒼黎和歲搖正準備著要成親了。」
哦,他們要成親了。
在挖了我的心,我還昏迷不醒的時候。
他們就鑼鼓喧天地準備著婚禮,慶祝著他們的久別重逢、舊情重續。
7
老君陪著我養了幾天傷,身體恢復得差不多,胸口余痛也不再頻繁發作。
我說:「他們大婚,我要去。」
老君看了眼我沒什麼表情的臉,試探著問:「你不會去砸場子吧?我們倆打不過席上那麼多神仙的。」
砸場子做什麼,我如今已經沒有了要和蒼黎在一起的那份心。
只是有個問題,想當面問問。
不愧是戰神蒼黎的婚禮,天帝給了他極大的排場,整個瑤池都被布置成了婚宴場地。
我沒有請柬,好在老君不知從哪搞來了一份多的給我用。
里面賓客早已經到齊,我一進去,熱鬧的場面突然一靜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和正在敬酒的蒼黎身上游離。
我第一眼沒看蒼黎,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站在他旁邊的歲搖身上。
看來,她對我的心臟適應良好。
不同于初見那天的蒼白無血色,她臉上緋紅,美得不可方物。
紅色鮫紗做的婚服,比我想象的還要更好看。
上面繡著很多游魚。
我曾經跟蒼黎說過,人間婚服上繡的鳳凰我不喜歡,倒不如繡一些游魚,圓頭圓腦的可愛。
他當時不應聲,原來什麼都聽進去了。
把所有我想要的好東西,都記下來,等待他的伴生花回來,獻給她。
我一步步走上前,站定在歲搖面前時,她已經淚盈于睫。
「云宿,謝謝你愿意把心給我,我一直想來看看你,不過婚禮事忙,總脫不開身……」
她說著,當著我的面用力挽住蒼黎的手臂。
郎才女貌,般配至極。
我轉頭去看蒼黎,用所有賓客都能聽到的聲音問他:
「草木成神無心也能活,她歲搖也是以花成神,為何沒了心就不能活了呢?」
蒼黎沉默著看我。
他不說話,我來說:「我這顆天授的純善之心,是不是就跟這嫁衣、鳳冠和珠翠一樣?都被你當作能討好這女人的寶物,要一并取來獻給她。」
歲搖撫了撫頭上的鳳冠,神色越發楚楚可憐。
我看到蒼黎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,跟從前安撫我的情緒一樣。
他說:「歲搖天生靈力,能除魔護天下,沒有心,會讓她靈力大損。」
所以呢?我就該做犧牲的那一方嗎?
席上別的神仙開始七嘴八舌地發話附和了。
話里話外都在奉承著蒼黎,說我是個沒什麼能力的廢神,把心讓給歲搖是我應做的。
我在眾人的語言排擠下,第一次,生出了惡念。
我想要他們都閉嘴滾出去。
空蕩蕩的胸口,仿佛侵入一股濁氣,攪動著我剛生的惡念。
我想要……這滿場的神仙都去死。
8
把心頭疑惑問完,我一個人離開婚宴現場回殿。
老君礙于人情世故,留在了那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