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抖了抖衣袖,這些年蒼黎為我搜羅的大小玩意,從袖中空間滾落一地。
在歲搖明顯不自在的神情中,我轉身就走。
臨出門前,歲搖叫住我,「這蒼極殿中空蕩無聊,你可隨時來找我說說話嗎?」
我裝作思索了一會兒,才點頭答應。
正愁之后找不到機會潛入這殿中。
我的血液特殊,要想把魔界眾魔一次性傳入天界,還需我的血液做引,日日澆灌陣眼。
七日之后,引魔陣方能大成。
我冷冷地想,只死一個蒼黎怎麼夠呢?
這天上神仙皆知蒼黎和歲搖淵源,過去一百年卻心照不宣、守口如瓶地瞞著我。
我在他們面前,就像個戲臺上的小丑一樣。
拎不清自己的輕重,天真愚蠢又自作多情。
這些人背地里,一定對我極盡嘲弄笑話。
通通死不足惜!
10
之后六日,我每天晨起去陪歲搖說話。
她聲音溫和柔潤,很適合講故事。
她說南極冰島有仙境和異獸,東山之北是永夜,手可摘星辰……
她說這些地方,蒼黎都曾帶著她云游過。
建議我以后心情不好時,可以前去游覽一番。
真巧呢。
這些景色我也曾在蒼黎嘴里聽過,他說,魔界鏟除之日,就帶我去一一游玩。
他說這些話來哄騙我時,腦子里想的同游之人到底是我?還是歲搖?
問題的答案我已不想再去深究。
引魔陣大成那一日,九重天上風云突變波云詭譎。
殿外風聲哭號,我在殿內靜坐,強忍靈府快要被爆裂的疼痛。
殿外最先響起的是老君的聲音,她拍打著我的殿門,大聲勸我不要做傻事。
她精通陣法,看這黑云壓城的架勢,就知道我做了什麼。
「我在門外下了禁制,若有人破門,我即刻開境放萬魔。」
門外都不是等閑之輩,我沒有刻意擴大聲音,他們也能聽到。
雖然我神力低微,但是老君書房內的陣法我全部一學即會。
冥湮太小看我了,他以為用惡念控我心神,我就會乖乖聽話。
想不到我還保有神智,偷偷把引魔陣的傳送點,轉換到了我靈府里的境中世界。
我困住眾魔,以此為餌。
我對著殿外眾神仙說:「我要蒼黎跪在我身前,自愿獻上性命。」
外面人聲雜亂驚訝,對我提出的條件,顯然不可置信。
等了許久,喧嘩聲猛然變大時,我就知道,蒼黎趕回來了。
我聽見老君在哭著對他說,我在用自己的境搭建引魔陣。
說我抵抗不了魔君的全力入侵,時間拖久恐會靈府爆裂而亡。
蒼黎沒有回應,只是在我殿門上敲了敲。
「宿宿,你乖,出來讓我看看。」
這虛情假意下的溫聲細語,還真是一如從前。
要殺的人來了,我主動打開殿門走出去。
蒼黎比我想象的狼狽,頭發被燎得紛亂,臉上黑的灰紅的血混跡,身上也掛了彩。
看來極炎之地的地心并不是那麼好取。
我在蒼黎顫抖的目光里,看到自己的倒影,渾身黑霧彌漫,發絲飛散。
活像個地獄惡鬼。
「萬魔被我放于境中,若是不想我把他們放出來攪翻這天地,你就跪下,任我宰割。」
此話一出,蒼黎神色微微一變。
他身后一眾神仙出聲阻止,「戰神不可!」
不可又能怎樣呢?他們現在豈敢殺了我?
我若身死,境碎后陣眼直接原地落腳,魔界通天之門大開,他們承擔不起這個后果。
畢竟,一半的天兵天將,早已被派去守護人間界。
魔軍傾巢而出,天界寡不敵眾。
11
蒼黎沒有理會他人的勸阻,只一眨不眨地看著我。
他從前看我總是神情溫柔,我第一次發現,他長得竟然是這樣一副冷峻眉眼。
我在他結了霜一樣的眼神里,無所謂地笑了笑。
「怎麼樣?這天上眾人的命運全看你選擇,還不跪下引頸受戮嗎?」
蒼黎低聲哼笑了一聲,看我的眼神竟然不是憎惡,也沒有恨意。
有些感慨,又有些欣慰似的,他夸了我一句:「我們宿宿,真的成長了。」
他話音太低。
我沒聽清,他話里說的是「我們」,還是「我的」。
我控不住冥湮的本體太久,他陰狠的聲音從靈府傳來,一遍遍警告我,再不開境,他就破我靈府,讓我身死魂消。
他對蒼黎的殺意極濃,我怎麼可能放他出來跟我搶人頭。
蒼黎的命,必須由我親自來取。
我咬牙捂頭忍痛的動作有些狼狽,蒼黎止住笑容,順從我的意思跪下來。
抽出我隨身備好的誅神劍,我忍著靈府被攻擊的劇痛,一步一步走向蒼黎。
他正跪著仰頭來看我,眉間輕皺。
「不要硬撐,也不要亂來。」
這個時候了,假惺惺地關心我,想祈求我心軟嗎?
提著劍,我反而不急不緩。
繞著他走了兩圈,又去看已經驚得失語的一眾神仙。
我讓他們好好看看,他們奉為英雄的戰神,跪在他們最看不起的低微小神面前。
跟著蒼黎征戰千年的本命法器伏魔戟,自發震動嗡鳴起來,仿佛要脫手朝我刺來。
蒼黎一手控住武器,一手撐地。
似乎不相信,我會對他下得了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