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以姜兄才學,此番想必定能高中,我提前恭喜姜兄。」
不太對勁。
他不該是這個反應。
便在這時,不知是誰嚷嚷一聲:
「別擠別擠……」
人潮如海浪一般卷過來。
有人用力推了我一把,另有人拽住我衣服往下拉。
幸得李灣反應快,伸手一把護住了我。
可混亂中有一只手摸到我頭上,一把打落我的發冠。
朝陽在此時躍出地面,萬丈金光隨著我一頭烏發紛紛散落。
衣服被拽下不過短短幾個呼吸,不過這已足夠傅辛寒做文章了。
他指著我,詫異不止。
「姜兄,你怎穿著女子的貼身衣物?
「你頭發……姜兄,莫非你是……」
人群里不知是誰喊了一聲:
「那不是姜姑娘嗎?青瓦街街尾,父母雙亡那個姜姑娘!」
「是她,就是她!」
……
一時間,眾人目光紛紛朝我看來。
李灣目瞪口呆:「你、你是女的?」
遠遠地,我已經看到張榜官從高高的臺階往下走了。
傅辛寒還在演戲。
「姜姑娘,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眼熟,沒想到真是你!
「你隱瞞性別,混入州學,擾亂考紀,意欲何為?」
眾人議論紛紛。
「姜識竟是女的?」
「女的就該相夫教子,怎麼能參加科考,這不是胡鬧嗎?」
「這幾個月,她與我們同進同出同住,簡直是不知廉恥。」
「此等品行,如此能當舉人?」
……
眾人議論紛紛,喧鬧不止。
傅辛寒上前一步,用痛心疾首的面目,壓低聲音說著錐心刺骨的話語:
「做了這麼久的夢,以為能一朝翻身吧?便讓你在希望最高之處夢醒,重重墜落。
「好教你明白,這世間,終究是男人說了算。
「你我之間,終究是我說了算!」
張榜官已經到了布告欄前。
他真狠啊。
就差一點點,我就能看到自己的成績了呢。
傅辛寒往前幾步,大義凜然:「大人,今科考生姜識,乃女子之身。
「她欺瞞身份,騙取考試資格。
「若她胡作非為占去一個名額,那豈非我們這些同屆都要少一分機會?」
此言一出,無數考生紛紛附和:
「對,如果沒中就算了。」
「要是中了,現在就把名單改了!」
「女人考什麼科舉,應該將她抓起來下獄!」
……
群情激奮。
唯有李灣手忙腳亂地辯駁:「科舉靠的是實力,你們難道怕輸給一個女子……」
傅辛寒陰惻惻看我:「他如此維護你,難道心儀于你?
「他知不知,我們曾輾轉纏綿,千遍萬遍?」
我怒目而視:「傅辛寒,你卑鄙無恥。」
他志得意滿:「這話,留著洞房花燭之夜再與我說吧。」
動靜鬧得很大,但張榜官員還是按章辦事,履行了自己的職責。
我急切地在名單上尋找著自己。
我中了嗎?
多年來手不釋卷,一年多殫精竭慮籌謀。
我勝過他了嗎?
我的心懸到頂點。
朝陽光芒萬丈,流瀉在落滿金粉的紅榜上。
我清晰地看到,那榜首第一人,赫然就是……
13
姜識。
這個名字,將第二的傅辛寒,緊緊壓在身下。
我笑了,笑著笑著眼眶又通紅。
我側眸看向傅辛寒:「我贏了。」
他下顎線繃得緊緊的,一字一句:「不,你的名字很快就會從這榜單上消失。」
眾人本就不滿,此刻見我得了榜首解元,更是起了軒然大波。
「一個女子拿了第一,簡直是笑話。」
「將我們這些男子置于何處?」
「取消姜識應試資格!」
「取消姜識應試資格!」
……
不知是誰喊了一聲,越來越多的人附和。
整個廣場全是對我的聲討。
傅辛寒則靜靜站在人群中,似笑非笑地看著我。
像是在看一只,奮力掙扎,卻怎麼也逃不出籠子的金絲雀。
他果然是精于算計。
為保萬無一失,在紅榜張貼之前就挑動眾人情緒,讓所有的考生都聯合起來對付我。
難道重來一世,我依然逃不出他的魔爪嗎?
我捏緊衣袖中的匕首。難道,從始至終,我都只有同歸于盡這一條路嗎?
正是沮喪絕望之時,主考官匆匆出來。
他舉起一道明黃色的圣旨。
眾人紛紛下跪。
圣旨大意是,我于皇家有恩,特許我以女子身份參與科考。
無論我是否高中,都不占攸州舉人名額,亦不占進士名額。
此時眾人紛紛看向紅榜,才發現本該錄取一百名舉人,可此次卻錄取了一百零一名。
哪怕我高中,也并未侵害其他考生的利益。
主考官看了我一眼,道:「姜舉人的考卷,我已命人謄抄出來,她是否當得起這解元,你們可以自行判斷。」
張榜官將我的考卷一并貼上。
眾人一擁而上查看。
從一開始的不屑到驚訝再到拍案驚奇。
反對我的聲音漸悄。
只有傅辛寒,從志得意滿到不可置信再到不甘憤怒。
他目光如同利刃,狠狠釘在我身上。
「陛下為何會獨獨為你下一道圣旨,你怎麼做到的?」
14
我笑了:「我也是重生的,你忘了嗎?
「如今陛下已經知道我的名字,傅辛寒,今生,我不會再讓你對我為所欲為。」
落榜的黯然神傷,中舉的喜不自勝。
我往家的方向而去。
心緒激蕩,久久不能平復。
拐過一條街,一個黑衣奴仆上前:「姜姑娘,我家王爺有請。」
我屈膝跪在厚厚的地毯上。
九月的天不冷,但瑞王在馬車上煮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