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,警笛聲由遠及近,漸漸刺耳清晰。
周淮森一張臉憤怒到扭曲。
就在他如每一次毒打我時那樣舉起拳頭時。
趙政南擋在我身前,將我護在了他背后。
26
周淮森第一次打我的時候。
周文雍出差沒有在家。
我媽聽到了動靜。
只是,她躲在樓上沒有下來。
此后,周淮森每一次心情不好沖我發作的時候。
都不再避諱她。
我活到十八歲,她一直都很疼愛我。
小時候生病她都會抱著我哭個不停。
但后來,我被人打得一身都是傷。
她卻只當做沒有看到。
父親在世的時候,她也是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。
養尊處優的日子在父親去世后結束。
那兩年她很辛苦,而她沒受過這樣的苦。
所以后來,她很快和周文雍舊情復燃。
她只想繼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。
她只想坐穩周太太的寶座。
所以她不敢得罪周淮森,不敢惹他不開心。
甚至犧牲我這個親生女兒,讓我去做周淮森的出氣筒。
保全她自己。
四年。
我早已麻木了。
至親的人都不曾有一次護你。
還能指望誰?
可當趙政南毫不猶豫將我護在身后時。
我那顆早已麻木僵死的心,卻好似復蘇了。
我淚眼模糊地望著他的后背。
他的手握著我的手腕,那麼用力。
用力到我都有些疼了。
可我舍不得他松開。
周淮森被趕到的警察帶去警局調查。
趙政南攬著我上了他的車子。
那一路我都在發抖。
一直到上了車,趙政南將我樓在懷中。
「陳穗禾,別怕。」
他輕輕摸了摸我的頭發,又將我抱的更緊。
「沒事了,都結束了。」
他的聲音很輕,溫柔到入骨。
我伏在他的懷中,臉頰隔著一層薄薄衣衫,感覺到他肌膚上的滾燙熱度。
他的氣息讓人無比的安心。
就像是寬廣的深海,可以包容我身上所有骯臟的罪孽和污點。
我抓緊他的衣袖,更緊地貼著他。
趙政南,趙政南……
可我流不出淚,也說不出話。
心底竟然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地滋生。
不如就讓我這樣死在他懷里吧。
27
周淮森犯的事兒,比我所知道的更棘手更復雜。
甚至還牽扯到了東南亞那邊的人口拐賣和電信詐騙案。
趙政南拿到這些證據,又有多難,多兇險。
他卻只字未提。
說起來周淮森這幾年性情越來越狠戾,攫取的財富越來越驚人。
仔細想想,還是不太正常的。
只是這些事情遠遠超出了我的認知范圍。
而二十歲就被周淮森送入娛樂圈。
無數的大資源往我身上砸。
其實,他并不是想要捧紅我來賺錢。
更多的目的,是把我當作洗錢工具吧。
所以拍的那些電影和電視劇,他從來都不在乎是否賺錢。
是否會賠得傾家蕩產。
可知曉這一切的時候,我反而比想象的還要平靜。
周淮森的宣判下來后,他執意要見我一面。
趙政南作為我的律師,征求我的意見。
我想了很久,還是去見了他。
趙政南親自開車送我過去。
下車時,他幫忙整理了一下大衣的衣襟。
「陳穗禾。」
趙政南輕輕捧住我的臉,他的指腹摩挲過我的眉梢眼角。
那雙在我看來總是稍顯清冷疏離的眼睛。
此時卻氤氳著清晰的溫柔。
「我等你出來。」
我想要對他笑一笑,可笑意溢出時,卻又苦澀無比。
最終我也沒有點頭,只是在轉身離開那一刻。
又忍不住回過身,輕輕抱了抱他。
趙政南,對不起啊。
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。
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懷孕的事兒。
我沒臉留下這個孩子。
卻也舍不得親手殺死他。
我茫然地不知如何是好。
只想暫時逃離這一切。
如果有另一個虛幻的空間多好。
我只用把自己藏在里面,一輩子都不再出來。
28
周淮森瘦了很多,面色蒼白而又頹然。
見到我的時候,他的眼睛亮了一瞬,卻又很快黯淡了。
「陳穗禾,恭喜你啊,終于能擺脫我了。」
他靠在椅背上,不復往日的驕矜清傲。
舉止之間都是一片的頹意和落拓。
「你找我,有什麼事嗎?」
「也沒什麼,就是有一件事不甘心,想問清楚。」
「你問。」
「你和趙政南,是不是睡了。」
我垂著眼,嘴角卻輕輕勾了勾:「是。」
周淮森倒是意料之外的平靜。
只是一雙眼黑沉的嚇人,就那樣死死盯著我,盯了很久很久。
「其實我早就猜到了。」
「那你又何必問我?」
我抬眼看他,他也看著我。
「陳穗禾,恨我嗎?」
恨嗎?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清楚。
我不是罪人,即使我媽是間接害死他親生母親的罪人。
「你好好改造吧,周淮森。」
「陳穗禾,我在問你,你恨我嗎?」
周淮森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。
他傾身上前,用力的拍打著玻璃。
獄警上前制止,他掙脫開,緩緩站起身。
我看到他手腕上的手銬。
「周淮森……我恨過你,但后來我想通了,不恨了。」
「可我恨你,陳穗禾。」
周淮森仿佛自嘲的笑了笑。
「只是,我更恨我自己。」
我怔怔然望著他。
「我恨我自己,為什麼會喜歡上你這樣一個女人。」
29
準備離開北京之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