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一路吃的海草、海鮮、紅肉,在末日前的確是倍受提倡的健康食品,但考慮到他們每日超高的熱量消耗和所處的低溫環境,繼續用這類食物當主食填肚子,長期缺乏足夠的熱量攝入,他們的體脂率恐怕會下降到嚴重影響心臟和免疫系統功能的程度。
末日以來我幾乎沒動過這批「垃圾食品」,我把幾箱存貨的三分之二整理了出來,加上紅糖和老姜,手搖發電機,戶外電源,以及給那只軍犬準備的羽絨服、補血肝精、乳鐵蛋白等犬類營養品和常用藥打包好,刻意繞路運了幾趟,把這些東西藏進了一間距他們的小院 5 公里遠的民居。
待大雪把我的足跡徹底掩蓋,我驅動被我放在民居窗臺上、綁著一封信的無人機飛到他們的小院里降落。
我有三臺從未使用過的無人機,我打算把送信的這一臺留給他們日后作探路之用。
那封信上畫著簡易地圖,只要他們順著我用紅筆標注的箭頭指引,就能抵達那座民居,拿到物資。
我親眼看到隊長和大高個小心警惕地接收物資,確認那幾箱東西沒有古怪以后很快把它們帶回了小院。
第二日上午,小院里的人吃過早飯以后又窩進了屋內,估計是想等正午溫度升上來以后再出發。
我正開著飼料機做接下來半個月的禽畜魚飼料,小拖把則忙著把它哥當羊趕,上躥下跳地消耗它過剩的精力。
突然,它倆停下打鬧,一前一后跑到陽臺邊上,扭頭看我。
我把飼料機關掉,拍著身上的碎屑走過去的時候,小拖把已經急得在用爪子扒拉陽臺上的遮光窗簾了。
我拉開一條縫,透過望遠鏡觀察外面有什麼。
我看到了在小區大門口站樁的隊長和馬犬。
我的行蹤還是暴露了。
我那點反偵查手段在專業的人和狗面前大概純粹是班門弄斧,既然馬犬能嗅著我的氣味一路追蹤到我住的小區,那它絕對能輕而易舉地找到我具體在哪一戶。
但他們停在了小區大門外,沒有擅自入侵我的「領地」,我認為這是隊長在傳達他的善意。
不知道他找我所為何事,我又該不該現身?
抱著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心思,我決定再觀望觀望。
我發現,隊長每過 10 分鐘,就會示意馬犬大聲吠叫幾聲,小拖把和泰格大概就是被馬犬的第一輪吠叫吸引過來的。
馬犬的叫聲低沉平靜,我和兩只小狗都沒有從中讀出危險的戰意,它大概只是在替戰友充當著一個沒有感情的狗體門鈴?
這個大家伙還怪可愛的。
第六次鈴響后,隊長大概認定,就算我是個每天都要睡到下午才醒的死豬,也已經被這鍥而不舍的鬧鈴吵醒了,便在小區大門頂上拴了個紅色的包裹,然后帶著馬犬小跑著離開了。
我目送他倆一路跑回小院,回到整裝待發的同伴身邊。
穿著寬寬大大羽絨服的馬犬利落地跳進屬于它的挎斗,隊長跨上他來時騎的那輛越野摩托。
他朝身后的人做了個手勢,下一秒,四名軍人坐在各自的坐騎上,同時抬臂,對著我所在的方向敬了一個整齊劃一的軍禮。
我愣了一瞬,笨拙地抬手回禮,眼眶濕熱。
為眾人抱薪者,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。
我這個在末日之中選擇獨善其身的普通人,很榮幸能為英雄們擋一程雪。
愿你們逢兇化吉,遇難成祥。
我眼看他們出發后,就去將隊長系在大門上的包裹取回了家。
很巧,這張紅色的包袱皮,就是我曾經割下過一條布料的那頂降落傘。
包裹里裝著一張弩,二十支箭,洗得干干凈凈的一百枚喪尸晶核,還有一封字跡遒勁的手寫信。
「雪中送炭,銘感五內,身無長物,聊贈一弩,望君珍重,待山河平定,必當涌泉再報。
彭薦淮敬上」
第十二章 彩虹橋的那頭
末日第二年秋。
雖然我一直定期給綠蘿投喂面包蟲和蚯蚓土,但它還是漸漸褪去了全身青翠的葉片,融入這被白雪覆蓋的世界,毫不起眼地蟄伏了起來。
經過一個月的練習,彭薦淮留給我的那把弩在我用來如臂使指。
此后,我時常獨自出門獵殺喪尸,收集晶核。
根據物資箱里的那本冊子所說,每一顆晶核,都可供一個火堆不間斷地燃燒 7 天。我把這些晶核當作那些慘遭不幸的罹難者對同胞最后的援手,他們燃燒著身體里殘余的生命力,讓其他人得以在這漫漫寒冬存活下來。
我以所在的小區為圓心向外掃蕩,逐漸把直徑十五公里以內的喪尸清理干凈,手中積攢了近 500 枚晶核。
在我足跡能到達的這片有限的領域內,我再未遇到過其他幸存者。
我常常孤身行走在雪地中,只覺千山鳥飛絕,萬徑人蹤滅。
這偌大的世界仿若一片寂靜的墳場,遍布荒山野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