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那時候,她應該已經勝券在握。
根本想不到,我還有用得著那一番「建議」的一天。
不過她說得確實不錯,
不就是裝柔弱、扮可憐、假裝深情嗎?
如今,我也學會了。
不出我所料,若是平時,為了不讓我起疑心,周淮已經不假思索過來繼續誆騙我了。
可此時宋蘊在幕簾后躲著,他便要掂量,如何回答才能既將我安撫住,又不讓宋蘊誤會。
但我又不是真的要他的回答。
我要的,只是他這片刻的猶豫。
「我知道了……」
趁他還未開口,我率先出聲。
我掐緊自己的掌心,逼迫自己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。
「既然王爺您心儀她人,我……愿意成全,求王爺賜我一紙和離書。」
周淮的面色驟然一寒。
「你可知道,自己在說什麼?」
我點頭:「知道,可我也不是那種毫無自知之明的人,若君心無我,我何苦再作糾纏?」
說完,也不管眾人是什麼表情,轉身離去。
直到離得遠了,確認周淮沒有追來,我才收了眼淚,輕輕吐出一口濁氣。
他自然不會追來。
這時候,他應該在等人散后,同宋蘊解釋,也要商議如何才能再次哄騙住我。
只有遠遠跟在身后的幾個貴女在討論。
「傳聞里不是說,允王殿下在上元節燈會上,對你一見傾心嗎?」
「原來都是假的啊,虧我當時還感嘆,天家皇室里,也能出情種呢。」
「誒,你們說,方才躲在那后頭的,是哪家的姑娘?」
「甭管是誰,你們不知道嗎?我可是聽說過些小道消息,說當時允王為了娶允王妃,用了不少手段呢。」
她們的聲音雖然不大,但我卻聽得分明,忍不住緩緩勾起唇角。
倒是林疏婉有些聽不下去,一臉不耐煩。
「人都在這兒,有什麼不能當面問?非得在人背后嘰嘰喳喳嘀咕個不停。」
這些貴女們平日里和她關系好,知道她的脾氣。
不僅不生氣,反而都湊上來,當真問:
「允王妃,你當時真的不是自愿嫁給允王的嗎?」
7
我自然不是自愿嫁給周淮的。
因為當初,我是被我娘下藥,送到周淮床上的。
我爹是縣里出了名的無賴。
他好賭,也沒什麼本事,憑著早年捐的錢,一直在衙門里領著個養馬的閑差。
知縣的馬是好馬,一匹的價格幾乎要頂我一家好幾年的口糧,他自然不敢怠慢。
可今年上元節后,他卻不知聽了誰的慫恿,偷偷騎了那馬出去耍威風,撞死了人。
殺了人自然要償命。
但他被關進牢里的第二天,家里就來了人。
那人是昌平縣知縣。
他說:「想救你爹,倒不是沒有門路,前幾日攝政王途徑昌平,無意相中了你,只要你愿意去求他,這等小事,自然無須擔心……」
他還說:「攝政王此去嶺南辦差,途中定有煩悶,就缺個知心人端茶倒水,若你伺候得好了,將來榮華富貴還少嗎?」
我自然不愿。
因為我和青梅竹馬的小云哥早就定好了,等正月過完,他就來我家提親。
可我沒等到提親,只等到了他們舉家搬遷的消息。
那只是個開始。
后來,我繡的帕子,沒有一家繡房愿意收。
花了大價錢送去私塾的弟弟,被先生領了回來,說他偷竊,要送他去官府。
而我爹,明明要報上郡守,一來一回至少需要一個月才能定奪的行刑時間,僅僅三天時間判了下來。
于是我娘就給我下了藥,將我送到了周淮床上。
那一晚,周淮雖然沒有碰我,但我還是覺得羞憤難當,甚至趁人不注意尋死。
但卻被周淮救了回來。
他說:「放心,本王不愿委屈你,會娶你的。」
更是昭告天下似的,八抬大轎娶迎我過了門。
他讓金陵城中最好的夫子,來教我習文斷字。
讓宮里的嬤嬤,教導我繁文縟節。
甚至擔心我的口音會被人嘲笑,還特地尋人教我金陵話。
那時,我原以為,他做那些,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。
直到,我在他的書房里,瞧見那幅,和我一模一樣的畫像。
8
那一日,一直伺候我的侍女告訴我,說周淮突然想吃我做的梨花酥,并慫恿我送去他書房。
那是我第一次去他書房。
可到了卻發現,他并不在。
書房是王府重地,我不敢貿然進去。
然而即便沒進去,也在門口瞧見了那幅懸在墻上的畫像。
侍女說:「王爺可真喜歡您,還特地畫了您的畫像掛在這兒呢。」
畫里的女子確實與我十分像。
可她一身宮衣,眉心的花鈿十分精細,是我從未有過的裝束。
我眼尖,已經發現了畫像下的小字。
「宋蘊——河晏擬像」。
河晏,是周淮的表字。
而宋蘊,是嫻妃的閨名。
是當今天子的眾多嬪妃中,唯一一個誕下皇子的妃子。
那是我第一次見周淮動怒。
他將慫恿我去書房的侍女、和書房中灑掃的小廝,放上蒸籠蒸了。
并說:「如今天子病重,朝中局勢不穩,想要拿住我錯處的人比比皆是,府中更是容易混進一些,妄圖拿捏我錯處的人。
你信我,我對你動心,與旁人毫無干系。」
他甚至當著我的面,將那幅畫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