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一世,雖然我仍舊疑惑,但還是信了他的花言巧語,和眼底的幾分柔情。
一直到我聽見他和昌平知縣的談話。
我才恍然大悟,一切都是他做的。
是他設計我爹殺人,讓我娘給我下藥,勒令繡房不準做我的生意,甚至讓小云哥一家舉家搬遷。
他將我接進府中,讓人教我詩書禮儀,甚至以正妃之禮娶我,制造他對我情深入骨的假象。
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,只是為了在天子病逝,宋蘊殉葬時,將我與她身份對調,不引人懷疑罷了。
一想到上一世,我被封入皇陵,求救無門、活活餓死前的絕望。
我便忍不住心中的恨意。
但此時面對一臉好奇的貴女們,我卻垂下眸,掩下眼中的情緒,故作悲戚。
「王爺說此生絕不負我,我當時是信他的……」
9
林疏婉大概是氣我,明明知道周淮行事不端,卻還要替他說話,回城的路上一言不發。
看著她賭氣扭過頭去不看我,一副氣鼓鼓的模樣,我終是沒忍住,輕聲喚她。
「姐姐。」
這是我兩世以來第一次喚她姐姐。
以往我一直不太懂,為何她如此執著這個稱呼。
但當這兩個字喚出口,胸口竟猛然感覺一陣暖意。
林疏婉也微微愣了下,雖然還是那副氣呼呼的模樣,但好歹愿意理我了。
「干嗎?」
我喉頭微哽。
「對不起……」
她是我活這兩世,唯一一個愿意護我,真心待我好的人。
我不愿意騙她。
「今日我利用了你,我是故意讓你約那些貴女,也是故意建議,將游玩地點改到昭云寺后山的。」
她雖然心思單純,但并不傻,我只不過提一句,她瞬間就明白過來。
「你也知道周淮今天要和那個女人在那兒約會?」
她用的「也」字,我微微有些意外。
我卻還是點頭,緩緩道:「我死過一次,上一世我被周淮送進宮,替嫻妃活殉葬……」
我原以為這種怪力亂神的事,她并不會信。
但幾乎是這幾個字說完的瞬間,她便猛地一怔,拔高了聲音。
「你說什麼?死過一次?難道……你重生了?」
我有些意外,反應了許久,才怔怔地點頭。
「嗯。」我頓了頓,才道,「我知道你氣我不聽你的勸告逃,但是,想逃并非易事。」
10
想要逃確實不容易。
因為我逃過。
上一世,我和周淮大婚后不久,偶然在他院子里,聽見他與昌平知縣的談話。
那知縣說:「程家一家幾口都好拿捏得很,我按您的吩咐將人送來了,請問……我族舅家的案子,什麼時候能有進展?」
周淮的聲音很低,他幾不可查地「嗯」一聲,低低應著:「知道了,讓人去趟大理寺吧。」
他并沒有多說什麼。
可我還是瞬間明白事情的始末。
于是,我逃了。
第一次逃其實不太順利,那時我慌了神,根本記不起找林疏婉求救。
剛出金陵城不久,王府的侍衛就追了上來,將我帶回王府,自此以后嚴加看管。
第二次逃,是天子薨逝前幾日,周淮一門心思撲在宮里時,我趁亂逃的。
那一次,我怕連累林疏婉,不敢求助她,也不敢走官道,跌跌撞撞許多日,還被人搶了錢財。
直到一位遇見一位好心的走鏢人,順道護送了我一路,才逃回家里。
我原以為見到我,爹娘應該是高興的。
卻沒想到,我爹什麼話都還沒說,就給了我一巴掌。
他罵我:「你回來做什麼,是想害死我們一家嗎?」
他說的「我們一家」其中并沒有包括我。
甚至還勸我:「能被攝政王看上,是你的福分。」
「快回去給道歉,將人哄好了,以后給你弟弟謀個一官半職,也不枉我們養你那麼多年。」
然后將我綁了,又送回了周淮手里。
那一日,那位走鏢大哥的尸體隨意被扔在地上。
周淮就坐在車里,手撐著頭問我:「玩夠了嗎?還不過來?」
他視人命如草芥,語氣毫無波瀾,仿佛只是在說:玩夠了嗎?玩夠了就趕緊回去。
我吃盡苦頭,費盡心思的逃亡,仿佛只是一場鬧劇。
然后,回到金陵,我就被一杯藥酒灌暈,送進了宮里。
這些過往我無法同林疏婉細說,只朝她扯著唇角,笑得苦澀。
「等死實在太痛苦了,我也想讓他們嘗嘗那種痛苦的滋味。」
她應該是明白我的意思的。
反而是我不太明白,明明一切都與她無關,為什麼她要哭著同我道歉:「對不起,都是我的錯……」
她沒有過多解釋,而是紅著眼問我:「你接下來想怎麼做?」
回想起上一世周淮和宋蘊兩人利用我,甚至在我死后,用我的名字,我的身份安穩度日。
我便忍不住心中恨意。
我并沒有隱瞞,坦白道:「今日就這麼直接沖上去,曝光他們的私情,固然可以。
「但就算這麼做了,他們也有數十種方式,讓我們閉嘴,我自然不會讓他將如此輕易此事掩下去。
「周淮想要當攝政王,攜幼帝登基手握大權,宋蘊想要用我的身份活下去,那我就都要毀了。」
林疏婉緊緊抓住我的手,許久,才下定什麼決心似的,語氣認真而鄭重。
「好,我幫你。」
11
她說到做到,當天下午,便與那群貴女在酒樓,談論起昭云寺一行。